【2024年07月份閱讀筆記：《人生流當品》第196頁～第215頁◎秦嗣林】
1.當老闆的第一課，學會發薪水。我在上海復旦大學的指導教授錢老師，有一次問起我事業接班的事。我那時的想法非常單純，覺得接班就是把事業交給子女與現在的團隊，我上過的課程也是這麼教的，錢老師聽了後正色對我說：「行百里者半於九十。」公司企業的交班，往往考驗著事業基礎是否穩固，也就是說，如果沒有好的接班計劃，公司處境可能岌岌可危。台灣有非常多的二代接班人，他們用光速的效率把公司搞垮，口頭上卻說不是他們的錯。這讓我想起崇禎皇帝在梅山自縊之前所言：「吾非亡國之君，汝皆亡國之臣。」意思是他沒有責任，都是那一群臣民沒有出息。......↓
2.有次媒體訪問我關於事業的接班問題，我說沒有接班問題，記者非常訝異地問：「難道你退休以後就要結束事業嗎？」我說倒也不是，沒有接班問題，是因為我不是找一個人來經營，而是去找一個人發薪水。記者聽了之後哈哈大笑，他說：「發薪水大家都會，你給我錢，我幫你發！」我說，等你當了老闆才知道老闆的難處。首先，你要發出讓大家滿意的薪水，不能少發、遲發，更不能不發。另外，發薪水不是去街上拿一綑錢來發，一定要有盈利能力，那得有一個非常扎實的團隊。最重要的是，萬一沒錢發薪水，老闆不能耍賴，不能編故事，他得回家賣房子、賣車子，換錢回來發薪水。所以，接班人要概括承受所有責任義務。
3.是故，我公司承接的計畫就是找一個發薪水的人，最重要的是，此人必須信守承諾。發薪水的人必須人品端正，公司同仁才會真心接受領導，如此一來，倫理架構才能堅固，接班的成功率也容易提高。從存在的價值而言，一個人完成事業夢想，能不能在身後繼續發光發熱，其實沒什麼意義，因為人走茶涼，世界依然運轉。古人言道：「富不過三代」，此言應非宿命論，自古以來，公侯將相都想把富貴榮華傳承下去，但是少有人遂願，這裡面有子女教育、首輔權臣問題，更有產業更迭問題。
4.如果二代接班人的品德、才能不足，最後可能演變成「匹夫無罪，懷璧其罪」的下場，豈可不慎。很多上市公司創辦人，在歷經五、六零年代的殘酷考驗，累積了扎實的事業基礎，卻因為交班的思維頑固落後，帝國一夕之間分崩離析。我在與前老師聊完接班人的議題後，花了五年多時間研究世界各大企業的接班資訊，尤其是台灣本土，我才發現古今中外的接班模式，不脫以下三種：
5.第一種是父傳子承，父親的事業一定要交給兒子繼承。古人講「肥水不落外人田」，這種狹隘的利益觀念，過了幾千年還在迷亂許多人的腦袋，造成「子毀父業」的故事層出不窮。當然也有一些例外，我們常聽說某二代、三代的接班人從基層做起，一路經過淬鍊當上總經理，但聰明的人應該知道這只是劇本。
6.第二種是創辦人用「家天下」的思維經營，二代接班人也運用同樣的思維，兩代家臣形成了水火不容之局，於是發生了乾坤顛倒、日月昏暗的局面。有一部電影講義大利名牌古馳（Gucci）的故事，結局是企業被其他有心人割了韭菜，這就是一個明證。經營企業要有深遠的眼光、恢弘的胸襟、努力的學習，但是如果掀起「茶壺風暴」，企業卻完全沒有任何時間反省，敗亡就屢見不鮮了。
7.第三種情況是創辦人或團隊沒有信任感，凡事仍親力親為。長輩有非常充沛的智慧跟經驗，不過固執有時候是絆腳石，如果一直認為自己的想法是對的，企業就不會有好結果。時代變化非常快速，當創辦人自認一輩子都是對的，接班人在他眼裡，可能一生一世都做得不對。
8.不朽的原則是，領導人的年齡一定要是壯年，因為壯年時期的人比較有理想、願意學習、禁得起打擊，也能體會經營企業的樂趣，這些都是企業發展不可或缺的元素。從另一個角度來看，當一間公司的創辦人已經白髮蒼蒼，還在努力當火車頭，後面的車廂便會理所當然地任其擺佈。運氣好，火車一直走在平原上；若壞運氣來了，火車經過高山蜿蜒，就危險了。
9.「企業負責人發薪水，既是一種榮譽，也是一種責任。」當公司財力不足以發薪水時，企業負責人應該賣房子發薪水，這就是責任。我們在別人的公司上班，通常很難想像發薪水的難度，做當鋪這一行就深知水溫的高低。每逢月底、月初，許多中小企業的老闆神色慌張地跑來找我，他們面臨了發薪水的問題。除了金額要正確，最重要的是發「現金」，絕對不能「打欠條」。如果老闆沒辦法足額發薪水，只好找朋友、找銀行，最後找秦老闆解決問題。我想起一句山東俗諺：「看見過賊吃食，沒看過賊受罪。」我們看到老闆光鮮的一面，卻很少看到他們走投無路的時候。
10.李先生是一家食品公司的老闆，公司生產麵筋、花瓜之類的罐裝食品。九年前，台灣發生食用油事件時，他的食品工廠遇到嚴峻的考驗，不但每月銷售量遞減70%，庫存也堆積如山，最後過期只能丟掉。這位李先生從南部帶著三代積存的黃金、珠寶前來典當。當他拿到350萬的現金時，不禁眼淚潰堤，他說有八十幾位員工要吃飯，絕對不能延遲發薪。上天憐惜好人，一年後他度過了危機。每年中秋節他會給我送禮，我也會打電話跟他致謝。李先生是一位值得敬佩和學習的老闆。
11.設立公司是為了獲利，然而公司經營到一定的規模，要考量的便不僅是獲利了，它關係著公司所有同仁的生活，包括退休後的規劃。所以，薪水應該每月到期即發，年年如此。按時發薪水是企業永續經營最重要的目的。
12.第六章：秦老闆經營學，始於慈悲的創新。一個行業如果不能給社會提供價值，是絕對無法生存的，從立法到創新，我致力顛覆世人對當鋪的負面觀感，但請記得，如果不是發自誠信為客戶服務，販賣貨真價實的產品，創新終究會是一場夢。
13.我的一個願望：改造當鋪業。我十多歲開始從事當鋪業，選擇做這行不是因為興趣，想當初，根本一點概念也沒有，經過多年的學習和磨練，25歲立志成為一位「當鋪達人」。其實，在立志成為當鋪達人的時候，我就有一個夢─想改造當鋪業，讓世人看得起這個行業！從事當鋪業這麼多年，我有很重的自卑感，從別人言談中的調侃、譏諷的眼神，我深知這個行業有多麼被人看不起，我曾被當面擲回名片，也有被活動主辦單位請出會場的經驗，所以我想改變當鋪業，改變別人對這個產業的觀感。
14.我的當鋪革命工程失敗很多次，在擔任台北市當舖公會理事長時，我希望透過立法規範來健全當鋪業，花了兩年全力推動，期間所受的煎熬，實在不足為外人道。當我把當鋪業的立法完成了，雖然不是成就非凡、人人滿意，起碼同業與顧客都因此有了法律保障。下一步，我希望改造當鋪業令人詬病的收費方式，以風險值的高低及質借期的長短為依據，訂定合理的收費標準，黃金質借，我要求同業們以年息6%為標準，因為黃金質借風險極低。萬萬沒想到，同業非常反對我的改革方案，在我競選連任時趕我下台，讓我非常傷心。
15.我知道成就一件事情絕非一朝一夕，痛定思痛後，我決心從自己經營的當鋪開始做起，用合理收費、親切服務、專業流程，衛當鋪業打造一個值得尊敬的未來。經過多年努力，如今在社會上小有名聲，不過我心裡還是有更遠大的目標，那就是做一個人人讚許的當鋪業者。多年來我為當鋪業做了一些創新，其中有降低利率、以日計息、質借物密封、逾期通知等規範，只是這些還不夠，經過長期觀察，我認為當鋪業沒有盡到應有的社會責任，所以亟思改變，想將當舖業與社會更密切地結合。
16.因此，我推出免費為市民鑑定把關的服務，每周三天民眾可以持各種物品，免費做鑑定；每一季在網路推出鑑寶活動，為全國民眾提供鑑定、鑑價服務。四年以來，服務無數民眾，也贏得許多人的信任。用專業服務更多人是我的夢想，一個行業如果不能給社會提供價值，絕對無法生存，這是一個真理。下一個工程，我希望透過社會公益活動，幫助經濟邊緣人，讓當鋪業成為有利社會的一環，這也體現了我從16歲至今，從事當鋪業的核心價值─當鋪業是金融服務業，也是一個令人尊敬的古老行業。
17.「每一個行業都具備社會責任及功能，如果沒有，這個行業必將消滅。」違法的事業因為背離法律跟風俗，沒有人支持它們存在社會，只能偷偷摸摸經營。典當業自漢代以來，已有兩千多年歷史，負面形象不輸非法行業，根深蒂固的壞形象一直存在人們心中，我歸納成以下幾點：
18.第一，凡是人與人之間發生質貸關係，結果幾乎都是負面的；第二，當鋪業的從業人員、經營者，在舊社會是高層階級，他們有錢有勢，久而久之養成了高高在上、欺善怕惡的現世嘴臉，讓有求於當鋪的民眾深惡痛絕。第三，當鋪業為了避免風險，交易方式不是以專業眼光為基準，而是以「高價低當」為依歸，這種方式往往造成典當人的損失；第四，當鋪業極端保守，對於曾接受當鋪幫助的人而言，他們不習慣到處宣揚，那些吃過當鋪虧的人們，反而在耳語相傳、故事、戲劇、小說裡，加倍渲染當鋪的負面形象。
19.進入當鋪業非我所願，我也曾面臨是否轉業的關口。最後我決定，這一生以經營當舖為終身職業，也要用一生的時間改變、扭轉當鋪業的實質和形象。首先，我找到當鋪業的社會功能與責任，把專業技能免費提供給市民朋友，任何人都可以持各種物品要求我鑑定。我的團隊義無反顧用專業的精神，把正確答案提供給市民，這些精密的操作過程完全不收費，更重要的是，我們提供的鑑定結果決不受廠商、組織或各方勢力影響，大千典精品的鑑定結果，絕對是實話實說。
20.對於收費，我們歷經改造，從質借物的體積大小、價格高低與風險程度，制定全國最合理的收費機制，深受客戶認同；在保管質借物的安全層面上，我們採取客戶親自密封入庫的措施，連續30年無客訴案件發生。這十年來，透過我出版的書籍、電視鑑寶和鑑寶大會，我們大千典精品成為了當代當鋪業的標竿。值得欣慰的是，除了具備專業水準，還有一群誠懇的工作夥伴，我相信當鋪會成為一個令人驕傲的行業。
21.改變現狀，免不了起爭議。我有一個十多年的客戶，本來對公司收費沒有什麼意見，某一天突然來找我談談，我以為適逢中秋，他想來送禮。見面時他臉色很差，似乎不太對勁，聊了之後才知道，原來他希望可以降息。我告訴他，我們對他按日計息也有打折，每次推出的優惠專案也都沒讓他錯過，他已經成為我們收費最低的客戶了，怎麼還有降息的要求？他從懷中拿出一張備忘錄對我說，十多年來他幾乎每個月都來當鋪報到，像他這樣的衣食父母，說的話就該是聖旨，而且我們給他的優惠也不怎麼樣，現在的利息實在高到讓他壓力很大......。
22.聽到他這樣說，我突然好後悔，平常我也該準備一些資料，不然當下不知道該如何應對。我跟他說：「四十年來大環境成本上漲，但是利率依然下降，十多年來每一次降息優惠，你都有享受到；再者，使用資金的人多，我們的資金有限，如果向外舉債，成本將會大增，絕對會虧損。」這時客戶拿出一張便條紙，說是在捷運上想到的良心建議。他說，當鋪總是在時機不好時收費較硬，更應該體諒客戶的難處，酌情檢討收費機制。我們為此討論不休，是君子之談卻矛盾重重，最後，爭辯了兩個小時沒有結果。我想，最務實的方式是我回家想想，如何改變以符合對方的需求。
23.我們雖然偶有創新，仍顯得老態龍鍾，畢竟連亞馬遜公司都有無人商店了。話說回來，羊毛出在羊身上，我不可能讓員工少領薪水，如何樽節支出、創造利潤又不會減損員工福利？我問了員工，他們目瞪口呆，講不出所以然。我後來想想，不該找員工談如何節省成本，應該要問的是，如何讓收費更合理化？改變現狀需要睿智而非專制，經過幾日的考慮，我決定規畫一個流程，慢慢改變現狀。我打電話給那位客戶，謝謝他這十多年來的支持，我們會依據客戶的信用狀態再一次調降利率。這次的爭論，我的客戶贏了。長遠來看，我也不一定是輸家，因為現狀不改變就不會進步。爭議就像春雷，好日子會來臨；沒有爭議，災害就會悄然而至，如何面對爭議，是企業面對生死關頭的關鍵！
24.「羊毛出在羊身上，利潤一定會透過資本、生產、消耗，來決定它的多寡。」一本萬利的事業在這個世界上，絕無僅有。我從事當鋪以來，非常多朋友質疑當鋪的收費，但是這些質疑有一個最大的誤區，恐怕他們不清楚。
25.有一位立法委員跟我對談，他說銀行的房貸年利率不到3%，反觀當鋪動輒15%、20%或30%，這不是高利貸嗎？我的答覆是，如果我是銀行，無論利率多少都穩賺不賠，2%、3%只是數字遊戲，因為銀行資金來自儲戶的存款，儲戶的存款利率如果是1%，房貸利率就是2%；儲戶的存款利率如果是2%，房貸利率就是3.5%，以此類推，贏家終是銀行。
26.當鋪與銀行雖同屬金融業，但是當鋪的資金要自籌，而自籌管道的資金成本，高於銀行的資金成本數倍有餘。另外，當鋪的業務屬於小額質借放款，每日、每月的質借放款比起銀行的放款量，可謂九牛一毛。當鋪的營運經費卻是固定的，比如房租、薪資、雜費、稅金等等，一間小小的當鋪每個月若無30萬元，要如何維持？如果每月放款量是300萬元，打平支出需要30萬，折算利率就是月息10%，這還沒有計算風險。
27.我和這位立法委員在紙上算了近10分鐘，最後讓他啞口無言。一家當舖設立在城市一隅，每月的支出和放款量幾乎是固定的，在不能吸收存款的前提下要賺大錢，如同作夢。我經營的當鋪確實獲利頗豐，原因是，我在固定支出之下，將每月的動產質借放款量做到三千萬，如此一來，利率可以下降，獲利則會上升。但是，放款三千萬代表資本額需要到一點五億元，試問，有這資產的人，願意開當鋪嗎？社會上有許多小額經營的當鋪，由夫妻兩人胼手胝足，日夜堅守，獲得的利潤極其微薄，最後年老力衰，子女無意接棒，便把經營權轉讓給錢莊。
28.錢莊利用當鋪的模式作個人信用放款，漸漸地，因為社會與經濟層面改變，小型傳統當舖消失了，擁有高價資產（黃金、鑽石或名錶）的民眾也越來越少，民眾只能利用自身的身分證明、職業背景等個人信用到當鋪借錢，傳統大型當鋪則轉而為特定工商業服務。與其說改變現狀，不如說是現狀改變了這個行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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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陳泰源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