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12月份閱讀筆記:《如果有一天,我們說再見》第40頁~第57頁

【2022年12月份閱讀筆記:《如果有一天,我們說再見》第40頁~第57頁】

1.十多年過去了,再看到爸爸時,已顯得蒼老,在醫院的診療間,坐在他身邊,讓我回想到十多年前的那個夜晚,才正要升高中的我,被發酒瘋的他,拿著菜刀架在我身上。或是半夜拿衣架要上吊,偶時還會跑到我房間要我陪他一起死。幼年的人生有近7年是這麼過的,國小到國中,印象深刻。......↓

2.父母離婚後的這些年,偶爾還是會去找找父親,有時陪他喝個酒,然後他又會對著我說過往的一切,我都會止住他的談話,淡淡地對他說,人生不能重來,至少出這麼多事後,我還會陪你喝酒,我們能不能不再講過往?

3.我陪伴著父親,漸漸地他醒了,較精神些,開始跟我交代身後事,告別式要叫誰來,他的人生如何如何,細數著誰對他好......他忽然要起身上廁所,如廁後看了看,拉的全是血。他交代到最後彌留時他要放棄急救,他不要插管,那太痛了,我回了回:「好的,我會記得。」

4.陳旻柜,在酗酒父親的家暴陰影中成長,知道父親到了肝癌末期,他感覺到很大的壓力,法鼓山純因法師開導:「要你不恨父親那是不可能的。你不需要不恨,你可以選擇與他共容,再來才是離苦得樂。」

5.旻柜向中國醫藥大學附設醫院的醫護人員致謝,因為在父親要離開的前一天他說了「要放棄急救」,但在最後要昏迷前,病人還是大叫「要插管」,然後昏迷。醫護人員鼓勵旻柜相信爸爸在意識清楚時立下的決定。再次看到父親的遺體時,我對他說:「爸,再見,一切不再痛苦了。」

6.爸爸罹患的是肝癌,發現時已屬末期四期,出自於對死亡的恐懼,他跑了三間醫院仍難以接受事實。死亡,根本還沒在我的人生字典裡建檔,這是14歲的我第一次接觸死亡。

7.爸爸接受了各種標靶藥物的治療,甚至包含栓塞手術。奇蹟來到前,老天給予的磨難讓人不敢想像,家裡抽屜裡數袋的嗎啡、兩支氧氣鋼瓶以及只有撞擊才會留下的血跡。

8.我們回到老家的時候,所有管子和儀器已經都拔掉,僅留護士手上一只虛妄的手壓式氧氣罩。名義上說,留著一口氣回到家裡了。然後,我看著氧氣罩移開,爸爸用力地吸了他真正的「最後一口氣」,眉頭深鎖的,胸口停止了再有起伏的跡象。

9.數年來我不停思考,當我用盡了老天賜予的額度,刷爆了時間所給的唯一一張卡,我能不能不要直到離去的那一刻才學會放手?我不期盼生命的終點線奇蹟般的退後,更拒絕侵入式的治療換取死亡過程的延長。在抵達終點前的最後一哩路,我想我應該要和生命中所有美好與不美好擊掌歡呼,帶著感恩與無悔的心情去完成。

10.DNR(放棄急救同意書)抑或是預立安寧緩和醫療暨維生醫療抉擇意願書,還靜靜地躺在電腦桌面上。當我年滿二十歲的那一天,我給自己的一份二十歲生日禮物,就是提早決定我和這個世界說再見的方式。

11.「爸爸的病,我有更好的選擇嗎?」多年後面臨人生職業的十字路口,這個問題依舊在腦中迴旋。但也或許為了找尋這個問題的答案,堅定了選擇白袍並決心投入重症醫學與安寧療護的路途。這條路能走多遠,一個高中生無法給出像數學邏輯般嚴謹的辯證;只願在我道別的那一天,這個世界有多一點人在安寧療護中,尊嚴地辭別自己最親愛的家人。

12.人生的終點終究是死亡,所以人生的目的應該是抵達終點前的那些過程。我想,不因完結而哭,要為曾經發生而微笑,是我在那思念的浪潮席捲過後最深刻、最平靜的體悟。

13.建中三年級學生江政家以《別後》描述爸爸罹癌歷程。父親的死讓他數年來不停思考,自問「當有天用盡了老天賜予的額度,刷爆了時間給的唯一一張卡,能不能不要直到離去的那一刻才學會放手?」父親的死,讓他學到「拒絕侵入式的治療,換取死亡過程的延長」。他在徵文中寫下,「當我年滿二十歲的那一天,我將給自己的一份生日禮物,就是提早決定和這個世界說再見的方式。」

14.我每日調整全靜脈營養,幫她改善電解質與酸血症,喘了就抽胸水,血色素不夠就輸血。不停地治療與處置,扎針還有抽血。她兒子每天都會與我討論病情,我慢慢習慣了治療的無助,但我不知道她的家人是否放得下。

15.點滴與抗生素像是灑落荒田裡的雨水,無能左右即將逝去的生命力。死亡的陰影,反倒在點滴瓶裡匯聚膨大,等候必然的墜落。我每日例行性地到床邊看阿嬤,看著沒有意識的她,緩慢地吸吐:圍繞著她的世界,除了死亡,彷彿沒有什麼急迫的事情了。

16.我走進病房,看見一位老阿公在病床旁坐著輪椅。陽光透過窗子,照在老先生的側身上,再落到阿嬤的病床前。他們的兒子走來,向我介紹:這是與阿嬤結婚六十年的先生。我說我們正在盡力幫忙阿嬤,他揮一揮手,轉過頭去,細細看著阿嬤的身影發呆。兒子很快簽署了不急救的聲明。一整天,老阿公都陪在老阿嬤地身邊,他一雙眼睛滿佈皺紋,像大雨中的兩盞探照燈照在她身上。

17.一切都很穩定,疾病像被困住了,被困在阿嬤的體內,兒子每天出現,阿嬤依舊昏迷未醒,她靜靜躺著,承受監視器的窺伺。洗腎的前一日家屬統統都到了,兒女與孫子女們簇擁著她們兩老,一一與阿嬤道別。他們哀戚地退了出來,留老阿公一人在病房內。大兒子忍不住告訴我,老阿公那日坐在輪椅上,忽然情緒激動,想要去拔阿嬤的氧氣罩。

18.老阿公堅持要陪阿嬤一起到洗腎室去,一路上,輪椅伴著推床在長廊上前進,六十多年的羈絆,化成輪軸旋轉的共鳴聲。阿嬤並沒有因此離開,值班時偶爾我會走到她的床旁,細細看著那不規律但是和緩的心跳。我看著照顧了一個月的老阿嬤,她的表情如此安詳,身上卻接滿儀器;每天家人來探望她,她卻只能靜靜地躺著。我發現阿嬤的手腕,因為歷次抽血而傷痕累累,腫了好大一片瘀青。那時刻,我忽然能體會老阿公的心情。

19.他們輕輕扶起安詳的阿嬤,為她更衣沐浴,我看見阿嬤癱軟的手,想像那一日他們道別的時候,阿嬤手腕上的瘀青,曾經被老阿公輕輕地撫觸過。

20.目前是台大醫院精神科住院醫師的陳文豪,一直以來都有把感動寫成文章的習慣。文章中的個案是個臥床許久的病人,雖然醫療團隊和家屬經過完整的溝通。但是對家屬來說,要不要洗腎都是困難的抉擇。然而,他們因著「愛」為基礎做出決定,即使是相伴六十年的老伴也可以做好說再見的心理準備,這樣的想法帶給陳文豪在臨床工作時不一樣的感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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