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年03月份閱讀筆記《我們》：第174頁～第199頁

【2023年03月份閱讀筆記《我們》：第174頁～第199頁】

1.一轉眼，十年了，我們在跌跌撞撞中，一起走過生活的喜怒哀樂，五歲的小孩，在時間的追趕下，成了十五歲的少女。昨天夜裡，我們在臥房閒聊，細數偷偷溜走的日子，憶起你小學二年級那回的生日：那次，我和你何嘉仁美語學校的老師「串通」好，在你上英文課時，算準時間，悄悄送去兩個蛋糕，讓同學和你一起歡度生日，希望給你留下美好的回憶。最有趣的是，當時你非常地意外，完全沒想到這是我的計畫，後來還一直想不通為什麼學校這麼熱情為你準備生日宴會！......↓

2.你還記得嗎？這樣可愛的誤會，並不是頭一回發生。你在幼稚園小班時，頭一年的耶誕節，老師希望給你們驚喜，於是請爸媽為小朋友準備一份特別的禮物，讓學校扮成耶誕老人的外籍老師分送給你們。那天你得到了一個穿睡衣帶睡帽的凱蒂貓，高興極了，回到家快樂地和我介紹你的新朋友，直到多年後，我才告訴你，那其實是我為你挑選的玩偶。我想，有時無傷大雅的可愛誤解，也是生活中的美好想像。

3.昨天晚上，你夜自習回來，一整天的英數理化課程和考試，真的累壞了。我和往常一樣，坐在你對面，陪你吃消夜，你慢慢吃著，突然抬起頭來說：「媽，對不起，我應該多和你談談我在學校好玩的事，但我真的好累。」傻丫頭，其實陪著你，媽媽就很快樂了，你現在面對的這些課業壓力，我完全幫不上忙，我真的只能陪著，在你需要時，給你一點點鼓勵和安慰，就像你對我的那樣。

4.你是個非常貼心的孩子，總希望逗我開心。有一回我們在路上看見一隻大白狗，以很優雅的姿勢，像芭蕾舞者般兩腿直線地走路，害我笑到不行，從第二天開始，有好一陣子，你每天早上離家上課前，站在電梯口，學著牠的姿勢和我道別，看我笑得很開心，你才放心地出門。直到有一天，我和你說：「翩，以後別這麼逗我玩了！」你問：「媽，你是不是看膩了？」我說：「不是膩，還是很好笑，只是你背著這麼重的書包，我怕傷到你的肩和腰......」

5.親愛的翩翩，今天是你十五歲的生日。我知道你漸漸長大，我們相伴的時間會愈來愈短，所以我們很珍惜相處的時光，看到你的成長，我很有成就感，這是做母親的滿足。就像我們常常談的，快樂的人生是由快樂的當下連綴而成的，所以生日要快樂，天天更要開心，親愛的寶貝，愛你！二零一五年九月四日

6.「藏」是我們創造生活驚喜的小把戲，但記憶中，我第一次藏她的東西，卻像一場惡夢，因為我藏的是奶嘴。那年她兩歲多，平日住在基隆婆家，假日才回台北來。有天婆婆告訴我，翩翩的奶嘴滾到床下，沾上了灰，她覺得這是戒奶嘴的好時機，於是和翩翩說奶嘴髒了壞了不能吃了，然後交代我，回到台北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給她奶嘴，不然之後再戒會更痛苦，於是我牢記婆婆的話，把奶嘴藏了起來。

7.那天晚上，建和上班後，她和我玩累了，準備要睡覺，卻遍尋不著心愛的奶嘴，我不知道當時她小小的心裡是否會因阿嬤家的奶嘴沒指望了，而把更多的期待放在台北家裡的奶嘴上，導致更大的失落。那夜，她失去日常的依賴，被迫改變習慣，煩躁難捱無法入睡，我抱著她在家裡來回走著，她把頭靠在我肩上，哭得痛徹心腑，我一邊輕拍安撫，一邊輕聲逗哄，但心裡卻莫名浮起可笑的憂慮：人說失戀如同戒癮，都是在和習慣奮戰，戒奶嘴就這麼辛苦，以後失戀的時候怎麼辦？會不會走不過失戀的苦？到時候我要怎麼勸她？做媽好難！想著想著，我也陷入淡淡的憂傷，似乎輕拍逗哄的不只是她，還有身為新手媽媽不安的自己。

8.關於「藏」的記憶，除了藏奶嘴事件之外，多數是快樂的。翩翩小時候愛和我玩「藏」的遊戲，記得她幼稚園時，常趁我要進家門前，先躲進臥房的窗簾裡，和我玩女兒失蹤記，雖然我看到窗簾下方那雙沒藏好的胖嘟嘟小腳丫，但仍會配合演出，著急問著：「我的小孩，你在哪裡？媽媽都找不到妳！」過一會兒，她看我各個房間都跑遍了，就會很得意地跳出來：「我在這裡─」然後是母女重逢相擁的大團圓結局。

9.現在她早已不玩這遊戲了，但每次她放學進門時，那聲長長的「媽咪」，卻讓我仍有母女「重逢」的歡欣。如果能把時間前行的軌道藏起來，該有多好！那麼，時間或許就會因迷路而佇足，讓美好的時刻停留。二零一五年十二月十八日

10.高三開始，她每天都得夜自習到十點左右才能到家，我們相處的時間短了許多。昨晚她回來，依舊拿著水果到房間來陪我，聊聊學校發生的事，我想到她暑假要和同學去日本玩，就順口問她：「你以後想不想去環遊世界？」、「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。」、「大概你現在太忙了，還沒心思去想這些吧！」、「如果真要想的話，我想帶你和爸爸去看雪。」她說完話，拿著吃剩的水果走出房間，看著她的背影，我讀懂了她的小小心事。

11.我曾經和她聊過，懷她的那年寒假，我原已和她爸計畫好去北海道看雪，裝備買了，機票也訂了，卻突然發現懷孕了，只好退掉機票乖乖在家休息。雖然這趟無緣的旅行曾是我心中小小的遺憾，但是看到翩翩健康地長大，卻是我最大的滿足，人生的得失中，這局我覺得自己贏的精采。二零一九年五月二十四日

12.保吟、小蘭和芳芳是我大一時的死黨，新鮮人最青澀的歲月，我們總是同進同出，一起參加活動做報告，一起跳舞逛街看電影。去年十月中，我在臉書記錄了趙薇導演的《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》，意外地看到保吟的留言：「這戲我一週前看時，想起我們的大學生活，雖不如故事動人，但也是一段只屬於我們幾人的回憶。珍藏。」我在看這電影時，也回想著大學時候的我們，那段屬於我們幾個，無可取代的青春回憶。

13.大一時，我們幾個總窩在一起，一起上課，一起玩。空堂時，一塊兒待在大仁館開有天窗、採光很好的系圖；放學時，一塊兒嘰嘰喳喳地擠公車下山。直到大二，我們各自有了新的生活方向，有的有伴，有的轉系，有的住進宿舍，我們四個「台北幫」，就這麼慢慢散了......雖然我們還是關心彼此，但已不再有新鮮人的活潑與好奇。

14.我們幾個，真的很有緣。在婚姻大事上，保吟和芳芳不約而同嫁給了國軍弟兄，我和小蘭最晚結婚，卻又挑到同一個好日子，結婚那天保吟和芳芳辛苦趕場，而我和小蘭大概都有不能參加好姊妹婚禮的遺憾！在選擇工作上，我們進入社會後，工作經歷轉來轉去，最後都當了老師，從小學到大學，雖然我們面對不同年齡層的學生，但聚會時總不忘分享各自的「老師經」。

15.走入婚姻後，我們都學著也忙著扮演不同的腳色，妻子、媳婦、母親，有好長一段時間，我們無暇回想過去歲月和青春夥伴，丟失了彼此的訊息。直到那年，我大病一場，接受連串的手術與治療後，我停下生活的腳步，重新思索人生，突然非常想念她們，於是在網路上搜尋，找到了保吟和小蘭，然後慢慢聯繫起當年住台北也常往來的同學，憲芸和珮云。這兩年，大家的孩子都大了，我們相約要半年一聚，我戲稱這是「大學姊妹會」。

16.大學姊妹的聚會，話題除了家庭和工作外，也談生老病死，同齡的我們以相近的步伐，一起學習人生與時間的課程，但對大學時期的點滴，總是津津樂道。記得有一回，我提到班上很有才氣的女同學，某次導師課中輪她報告，但她毫不理會導師規定的議題，大談她近期閱讀的《開放的婚姻》......對於此事，姊妹們毫無印象，也許因為我對她的報告和勇氣感到意外，所以影像清晰、記憶深刻。這些遺忘許久的人事物，因再度提起而變得鮮活，彷彿我們在玩記憶的拼圖遊戲，大家一點一點補齊彼此的記憶缺角。

17.回想畢業這些年來，我們在各自的小世界中忙得團團轉，過去輕狂的菱角，已被磨蝕為打拼生活的器具，大學時期的一些夢想，早已飄然遠逝。於是，我們都懂了，青春不可能不朽，歲月不可能永遠有著年少的容顏。在人生的路途上，我們被時間催促著腳步，如過河卒子般，努力向前，但回首過往，我們都很珍惜那段一起走過的歲月，無怨無悔的青春。二零一四年十月十五日

18.三月底的周末下午，政坤夫婦陪大女兒參加大學甄試，結束後順道來看我，當年初次見面還不滿三歲的小娃娃，轉眼成了新鮮人，真是時光飛逝。有些朋友從認識之初，就注定了一輩子的緣分！看著這座在我對面，輕啜咖啡、笑談生活的中年人，讓我想起三十年前的第一次翹課。在那個風光明媚的秋天早晨，他帶我沿著山間小徑走到陽明山前山公園，當時剛入學的我，雖內心忐忑，擔心教授點名，但卻被秋意染紅的楓樹、青苔浸綠的石橋深深吸引，一路聽他談著文學和美景，當時的我相信，這樣的活動比坐在課堂聽講，離文藝創作更近些。

19.米蘭●昆德拉的小說《身分》中說：「友誼，是讓我們的記憶運作良好不可少的一個要素。」因為「他們（朋友）是我們的鏡子；我們的記憶；我們對朋友無所求，只要他們能不時擦擦這個鏡子，好讓我們照照自己。」朋友像鏡子，能使我們從中端詳自己的面貌。見到政坤，常使我從泛黃的記憶中，照見大學時代的自己，而十六年前的那次重逢，讓我深信，這緣分是冥冥之中的安排......

20.初冬的早晨，在車水馬龍的士林中正路口行人穿越道上，我與政坤在大學畢業十多年音訊全無之後不期而遇。當我們四目相交，認出彼此，他轉身和我一起走過馬路，帶我去認識坐在車上的太太和兩個女兒，然後我們匆匆交換電話道別。當下我們都發現，這些年的空白，迫使我們必須跨越記憶的斷裂，回到過去，為彼此填補起來未能共同參與的人生。當天晚上，在長長的通話中，他細數畢業後，當兵、出國、結婚、生女、創業......，我也娓娓道出讀研究所後結婚、教書的生活。他對當年梳著馬尾一同摘橘子的女生，如今能站在台上而不臉紅結巴，感到驚訝；我也對這曾與我分享個人作品和戀愛心得的男生，如今抱著女兒談著網路事業而滿心幸福，感到意外。然而我們都深有同感─青春時光已在眼前飛快流逝。